小北被秘密送到秦砚礼面前时是昏迷的,面容被毁,是老王爷亲自动的手,刀伤深可见骨。
秦砚礼将小北送往南边,正是离清河镇不远的一个镇子。
待安顿好,镇北王府的事已尘埃落定,尸骨扔于乱葬岗。他们都知道不能去收尸,连提都不能提。
收到消息那日,小北只道:“祖父为我取名林北归,北归北归……可我,再无归处。”
几乎跟在林南风屁股后头长大的小北,性子与他像极,可那之后一夜长大,几日都不一定开口说话,每日只是拼命习武。
讲到此,秦砚礼用力摁了摁额角缓解隐隐发胀的头疼。
“跟你一块儿到北境的谋士是……是小北?”
秦砚礼微微颔首,林家人似乎天生为战场而生,凭借小北的出谋划策和对北厥的了解,才能让世间再无北厥。
“那他……他……”林南风不敢问,他怕问出来之后又换来失望。
“踏平北厥后,他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憋着的那口气泄了,身子垮了大不如前。”没等他问,秦砚礼已缓缓往下说。
秦砚礼为他请尽了大夫,小北为了能多活一日再苦的药都吃,终日泡在药罐子里。
小北说起离开镇北王府那一晚,老王爷在弄晕他之前跟他说:“不要想着为王府洗雪沉冤,冤屈不重要,真相不重要,祖父只盼你好好活着,镇北王府为君为国活了太久,该为你自己而活了,替我们好好活着,祖父不在意死后骂名!”
“你姐姐说的对,活下来的人才艰难,往后只能委屈你——活着!”
“整个镇北王府把生的机会留给我,我怎敢轻易去死?礼哥,我想去外头走走,替祖父……替镇北王府好好看看誓死守卫的天下。”
小北走了,孤身一人背着行囊……
再后来,小北抱着个婴儿回来,他行走江湖时与一位哑巴姑娘成亲。
哑姑娘不嫌他貌丑,他不嫌哑姑娘说不了话,日子虽清苦却安逸,可惜他娘子产后血崩便这么去了。
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身子已时日无多,能让他放心托付孩子的唯有秦砚礼。
他不晓得儿子长大会像自己还是娘子,若是有一张与他相似的脸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不敢赌,可也不忍心对孩子下手,到那时他才真正明白祖父当日亲手割破他的脸有多煎熬,只能将这个难题交给秦砚礼。
小北走时很安逸,像是感应到自己要离开一般,临走那晚,抱着儿子坐在廊下赏月。
“我怕是再也不能替他们好好活着了,好在往后有他!”他轻拍着怀中婴儿哄他入睡,“礼哥,我还没给他起名字,若是相貌不像我,身世便不告诉他了罢。若是相貌相似,待他及冠,告知一切让他知晓,看他自己罢!礼哥,我林家欠你太多,往后他还得仰仗你。”
“人月两团圆,我要去和他们团圆了。”小北笑望着秦砚礼,“礼哥,再找个心仪的姑娘吧,该放下姐姐了!”
那晚的月亮格外圆,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小北在睡梦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