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他一遍又一遍地痴痴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却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爱意。在这密室之中,他的倾诉无人回应,可他心中的爱意,却如这摇曳的烛光,越燃越旺,永不停息 。
九王府内,苍穹仿若被一只暴怒的手狠狠撕裂,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狂风,凶猛地撞向九王府的琉璃瓦,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仿佛要将这深宅大院的寂静彻底打破。
闻心兰一袭素衣,静静地跪在祠堂之中。昏黄的烛火在风雨的侵袭下摇曳不定,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的面前摆放着几个药囊,此刻,她正专注地拆解着第七个药囊。随着她纤细手指的动作,晒成褐色的忍冬花苞簌簌而落,掉落在青砖地上,与地上的香灰相互交融,渐渐洇出一个熟悉的侧影——那是墨晚风的模样。看着这仿若凭空出现的幻影,闻心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
李云轩的龙涎香残留在锦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对闻心兰而言却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她寻了焚香避秽的借口,躲到了祠堂最深处。这里,鎏金博山炉里正腾起袅袅青烟,混着安神丸的苦香,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铜盆里,泡着一件素纱中衣。不知何时,这件中衣竟突然浮起,领口处那一抹靛青,在夜露的浸润下,缓缓渗出孔雀尾翎般的光泽。那是他当年研药时不小心染上的,曾经,她无数次看着这抹靛青,嗔怪他的粗心,而他只是笑着,满是柔情。如今,看着这熟悉的痕迹,闻心兰的思绪彻底被拉回了过去,那些与墨晚风共度的美好时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抬手轻轻触碰那抹靛青,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往昔的温暖,可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冷的触感,徒留满心的怅惘与哀伤 。
夜幕沉沉,九王府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唯有雨声在天地间肆意奏响,仿若一曲悲怆的乐章。闻心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与迷茫。
“王妃又梦魇了?”侍女的声音从垂花门外传来,轻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捧着药盏,灯光映照着她关切的面容。闻心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手中那褪色的绣帕匆匆塞回樟木箱底。帕角焦黑的“墨”字,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岁月尘封的故事。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案头那将熄的烛火,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墨晚风离乡的那个夜晚。那时,两人共执一盏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驱散了夜的寒冷,也暖了她的心。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留下的只有这无尽的思念与孤寂。
妆匣暗格被她轻轻打开,半片红笺静静躺在其中。曾经用朱砂写下的“白首”二字,如今已被蠹虫蛀空,像是命运无情的嘲笑。闻心兰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蘸着指尖的血,一点点补描着笔画。每一笔落下,都倾注了她对过往的眷恋和对命运的不甘。窗外,暴雨依旧猛烈地砸在琉璃瓦上,那急促的节奏,恰似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时间在痛苦的回忆中缓缓流逝,五更梆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也碾碎了她最后的残梦。闻心兰像是突然被什么驱使,猛地将整盒忍冬花粉倒入香炉。刹那间,爆开的火星中,书院梅林的旧景浮现眼前:墨晚风攀折的梅枝上凝着冰棱,晶莹剔透,融水顺着她的后颈滑入衣襟,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那时,她的心里满是甜蜜与欢喜。而今,时过境迁,那曾经的寒意,早已化作王府内青砖的冷,透过窗户,直直刺入她的骨髓,让她在这寂静的夜里,冷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