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沉,如墨般浓稠,残月在乌云的吞噬下,瞬间没了踪影,好似这个世界所有的光亮都被一并抹去,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闻府祠堂内,阴森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祖宗牌位林立,好似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俯瞰着这世间的悲欢离合。
闻心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满地牌位之间,凌乱的发丝肆意飞舞,宛如她此刻破碎不堪的心。冰裂纹瓷瓶的碎片深深扎进她的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汩汩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可她却浑然不觉痛。就在方才净身时,那盆洗出淡红血丝的水,已将她最后一丝清明搅得粉碎,她的世界,从此彻底崩塌。
“小姐!老爷的血衣……”侍女小桃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地奔入祠堂,手中捧着一件染透了鲜血的囚服,可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祠堂内,菱花镜里映出裹着浴巾的闻心兰,她眼神空洞却又透着疯狂,正用墨晚风赠的肋骨簪,发疯般地划着自己的守宫砂的位置。每一下,都好似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背叛的伤痛,从自己的身体里彻底剥离。血珠飞溅,溅上了祖宗牌位“闻氏列祖”的“闻”字,那殷红的血迹,仿佛是一种无声控诉。
“锵——”一声脆响打破了祠堂内的死寂,窗外忽飘进半张鎏金喜帖,好似命运无情的捉弄,正巧落在浸血的冰裂纹瓷片上。闻心兰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当看到“墨晚风”三字与“昭宁长公主”并立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
她缓缓抬起头,咬破舌尖,刹那间,一股腥甜在口中散开,她竟尝到了十岁那年初遇墨晚风时的甜。那时的他撑着红纸伞,回眸看着她,只那一眼,便使她沦陷。那段在桃树下的相遇,宛如一场美好的梦境。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拿起盘中的槐花糕,混着口中的鲜血咽下,此刻,这曾经的甜蜜点心,竟成了穿肠的毒药。
她的目光落在父亲血淋淋的囚衣上,眼神里瞬间布满了恨意,那恨意如熊熊烈火,似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来人!备马车!去九王府!”声音在祠堂内回荡,透着无尽的坚定与决绝。
九王府内,雕梁画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书房之中却满是凝重压抑的氛围。李云轩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修长的指腹不停地摩挲着玉扳指,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剑眉紧锁,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思索之色,书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衬得屋内静谧。
自从听闻御史被抓入大牢,李云轩便心急如焚,立刻派出暗卫前去彻查此事。闻御史虽是他暗中提拔的官员,可这些年在官场摸爬滚打,能有如今的成就,靠的完完全全是自身过硬的本事。李云轩深知他的为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贪污受贿这种事,其中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隐情。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暗卫身着黑色劲装,身形矫健地闪入书房。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低声道:“王爷,调查清楚了!”李云轩闻言,眼神瞬间一凛,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大声喝斥道:“说!”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如实禀告:“回王爷,陷害闻御史的背后主谋是……”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平复内心的紧张,“是昭宁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李云轩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心中清楚,闻御史在朝中确实有一些仇敌,平日里那些人最多也就向皇帝参上几本,在朝堂上嚼嚼舌根,根本没有这般大的能耐,能精心策划一场栽赃陷害。
李云轩心中暗自思忖,昭宁公主李云烟如此针对闻御史,恐怕祸根就在墨晚风身上。想到这儿,他不禁微微皱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李云烟与他并非一母所生,身为当今太后的心肝宝贝,这位公主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难免骄纵。李云轩与她平日里交集不多,可对她的脾性却十分清楚。小时候的李云烟,那股子任性劲儿上来,谁都拦不住,若不是太后悉心教导,言传身教,她怕是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太后的严格管教下,李云烟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如今在外人面前,也能摆出一副端庄娴淑的模样,可李云轩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表象,她骨子里的高傲和执拗,一点都没改。只要是她认定的东西,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为达目的,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看来,李云烟是查到了墨晚风与闻心兰的关系。”李云轩喃喃自语,神色凝重。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恐怕是看上了墨晚风,得知他与闻心兰有情,便迁怒于闻家,这才使出这般狠辣手段,将闻御史陷害入狱。
李云轩长叹一口气,只觉头疼欲裂。原本以为以他的身份能将此事摆平,如今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要想救闻御史,这恐怕要比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细密的雨丝如愁绪般,没完没了地飘洒着,给整座京城都笼上了一层凄清的薄纱。凛王府的朱漆大门前,闻心兰一袭素色轻衫,茕茕而立。她的病才刚见好,身子还十分虚弱,可那挺直的脊梁,却透着一股倔强。
雨丝落在她的发梢、肩头,很快便浸湿了衣衫,寒意顺着肌肤丝丝渗入骨髓,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王府的大门,眼神中满是决绝与坚定。
与此同时,王府书房内,李云轩正眉头紧锁,在房中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营救闻御史的对策。他的脚步急促而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浓稠的墨汁里,满是滞碍。
“王爷!”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冲进书房,神色慌张,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闻姑娘求见!”
李云轩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兰儿?她怎么来了?”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腿便朝着王府大门走去,心中既担忧又好奇,猜不透闻心兰此番前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