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日光清浅,晨露还未散尽,河滩上的草尖挂着晶莹水珠,微风拂过,泛起粼粼微光。
墨晚风一袭青衫,安静地蹲在河滩边,专注地糊着纸鸢。他的身旁,柳絮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轻柔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面前铺开的旧书,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岁月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从书页上裁下宣纸,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宣纸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墨香,这是他寻觅许久才找到的。
一旁的竹骨,是他精心挑选的,还留着梅枝特有的细纹,摸上去细腻而温润。他拿起竹骨,开始熟练地绑扎,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是个老手。
暮春时节,暖风和煦,河滩边上柳丝摇曳,桃花灼灼。墨晚风蹲在河边,身旁放着一碟浆糊,他正专注地制作纸鸢,手指灵活地忙碌着。
“公子这纸鸢好生别致。”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片刻宁静,墨晚风抬眸,只见一位卖花女挎着竹篮,正饶有兴致地瞧着他手中的纸鸢。卖花女的脸颊被春风拂得微微泛红,鬓边插着一朵粉嫩的桃花,更衬得她眉眼灵动。
墨晚风微微一笑,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抬手抹去指间残留的浆糊,随后目光望向河对岸那片如云似霞的桃林,买花女轻声说道:“怎的绘着衔着兰草的燕子?”他顿了顿,眼中满是温柔笑意,“有位姑娘最爱追着纸鸢跑。她的名里有个兰字。”
卖花女微微一怔,旋即了然,目光落在那纸鸢上,这才发现,原本就别致的纸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小的“兰”字,笔触或深或浅,像是藏着无数的心事。再看墨晚风身上那青衫,虽洗得发白,还打着不少补丁,却被他穿得格外洒脱。春风拂过,衣衫猎猎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份深情。
“如此深情,那位姑娘可知道公子的心意?”卖花女好奇地问道。
墨晚风收回目光道:“我写在纸鸢上,岁岁年年,风知道,云知道,这纸鸢也知道,她亦是知道。”说罢,他拿起纸鸢,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春日正好,河堤旁的棠梨树像是被谁打翻了颜料盘,满树的繁花肆意绽放,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悠悠飘落,不多时,便在地上铺就了一层柔软的花毯。闻心兰身着月白色的罗裙,脚步轻盈,每一步都似踩在这如梦似幻的花之锦缎上。
她本是趁着这大好春光,来河堤边寻那春日的诗意与宁静,可刚至河堤,便瞧见不远处的老槐树。那老槐枝干虬曲,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正沉默地伫立在春光里。只是此刻,它的枝头却挂着一只纸鸢,彩色的纸鸢在树枝间显得格格不入,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而更让闻心兰惊讶的是,墨晚风正攀在那槐树之上。他身姿矫健,可动作间却透着几分急切。
“下来!”闻心兰见他动作危险,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一声娇叱。这声音清脆响亮,惊得满树雀儿“扑棱棱”地振翅飞起,叽叽喳喳地朝着远方飞去。
墨晚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的断线晃了晃。那只残破的纸鸢像是挣脱了最后的束缚,打着旋儿,晃晃悠悠地朝着闻心兰的方向飘落,最终稳稳地栽进了她的怀里。
闻心兰下意识地抱住纸鸢,还没来得及反应,目光便被纸鸢上的字迹吸引。她轻轻翻开纸鸢,只见宣纸背面用朱砂工整地抄录着《蒹葭》。“溯游从之”四字被梅汁染成了黛色,那独特的晕染痕迹,瞬间让她的眼眸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墨晚风从树上跃下,带落香雪纷纷,花瓣飘落在他肩头。他走到闻心兰面前,目光温柔,轻声说:“那年你说纸鸢飞不得高,可我却觉得,此物最懂春风心事。”
闻心兰抬头,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心中一动,面上泛起红晕:“你这话是何意?”
墨晚风轻轻一笑,目光如炬:“年少时我便爱慕着兰儿你,这纸鸢承载着我的心意,多年来从未改变。”
闻心兰被他那深情的告白羞红了脸。她有些不敢直视他那深情的眼眸,眼睛不自觉地望四周环视,仿佛是被这么直白的话语害羞得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