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飘散的尘埃中,殷尘的灵视之眼突然回光返照般清明了一瞬。
他看见沈灵背后浮现出神秘少女的虚影,那根曾指向槐叶的纤纤玉指,此刻正点在沈灵心口含苞待放的槐花血印上。
少女的唇形分明在说:"子时三刻",但声音却被突然响起的更漏声吞没。
当——当——当——
青铜更漏的报时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殷尘感觉心脏突然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的灵视之眼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灵转身时飘起的衣角——那抹月白色的襦裙下摆,竟与神秘少女的装束一模一样。
铜壶滴漏的余韵在石阶间嗡嗡震颤,殷尘踉跄着扶住潮湿的墙壁,喉间泛起铁锈味。
沈灵月白的衣袖掠过他眼前,带着槐花清苦的香气,"当心!"她伸手去拽青年摇摇欲坠的身形,指尖却触到一片滚烫——殷尘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动着,将冷汗都蒸成灼人的温度。
"还有七步。"殷尘咬破舌尖强迫清醒,染血的唇色在磷火中艳得惊心。
他反手扣住沈灵欲要结印的手腕,"别再用槐花血印,你的锁骨......"
话未说完,整段石阶突然扭曲成波浪状。
沈灵腕间新缠的银丝应声而断,七颗铃铛坠入虚空时发出清越梵音。
殷尘的左眼骤然泛起妖异的金红色,那些被黑暗吞噬的灵能轨迹如烟花炸裂,在视网膜上烙出转瞬即逝的星图。
"西南坤位!"他猛地将沈灵推向左侧石壁,自己却被翻卷的石阶掀得单膝跪地。
裂纹密布的青砖下渗出粘稠黑液,裹着几缕暗红发丝浮沉。
殷尘的灵视之眼在此刻回光返照般清明,他看见黑液中沉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舌上镌刻的饕餮纹竟与沈灵的血印花瓣严丝合缝。
沈灵的惊呼被轰隆声淹没。
她扑过来时发簪跌落,泼墨长发扫过殷尘渗血的指尖,"你疯了?
灵视暴走会烧毁......"
"接住!"殷尘突然探身抓向沸腾的黑液,掌心触到刺骨阴寒的刹那,青铜铃铛爆发出刺目青光。
那些攀附在他手臂上的黑雾发出凄厉尖啸,化作灰烬簌簌落下。
沈灵的血印恰在此刻漫至颈侧,金红光芒与青光交缠成网,将方圆三丈的邪祟尽数涤荡。
震动愈加剧烈,殷尘握着铃铛的右手已结满冰霜。
沈灵扯断襦裙系带缠住他手腕,月白绸缎碰触青铜铃的瞬间,铃舌突然自行撞击出声。
音波荡开处,磷火映照的墙壁显露出暗格——半张泛黄的道符紧贴砖缝,朱砂绘制的北斗七星图正在缓慢旋转。
"是镇魂符的阳面!"沈灵的声音发颤,她指尖抚过符咒边缘的齿痕,"和我们在槐树林找到的阴面符纸......"话未说完,殷尘突然闷哼着栽倒在她肩头。
青年右眼的纱布彻底被血浸透,左眼瞳孔却仍死死盯着道符,"巽位...三寸...有东西在呼吸......"
沈灵揽着他滚到墙角,发间沾满青灰色苔藓。
她咬破食指在道符上补全残缺的敕令,鲜血触及朱砂的刹那,整面石壁如活物般痉挛起来。
暗格深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一截森白指骨推着青铜匣子缓缓滑出。
"是祭窑匠的指骨。"殷尘喘息着用铜镜碎片挑起指骨,那些细密的皲裂纹中渗出晶莹液体,"他在哭......"话音未落,青铜匣突然弹开,露出里面两枚缠着红线的五铢钱。
沈灵瞳孔骤缩——钱币上的"半两"篆文竟是用槐树汁液写成,此刻正顺着红线沁入她的掌心。
整座楼梯间突然陷入死寂。
殷尘的灵视之眼在此刻彻底熄灭,黑暗却让他耳畔响起万千魂灵的絮语。
他摸索着将五铢钱按在沈灵渗血的掌心,"寅时三刻......"青年滚烫的额头抵住她冰凉的锁骨,"那个少女说的子时三刻,恐怕是......"
地底传来绸缎撕裂般的怪响,沈灵突然捂住心口。
她锁骨处的槐花血印疯狂旋转,将五铢钱上的红线灼成灰烬。
尚未等两人有所动作,头顶突然炸开霹雳般的断裂声——螺旋石阶最上端的三级台阶轰然坍塌,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甬道。
殷尘将青铜铃塞进沈灵手中,自己握着铜镜碎片劈开坠落的碎石。
镜面映出甬道口的瞬间,那些附着在墙面的霉斑突然活过来似的,扭曲成密密麻麻的咒文扑向二人。
沈灵摇动铃铛的手腕被无形力量桎梏,铃舌每撞一次,她唇色就苍白三分。
"跟着血走!"殷尘突然划破掌心拍向地面,飞溅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箭簇形状。
这些血箭穿透咒文的刹那,整条甬道突然亮起幽蓝鬼火。
沈灵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墙上,影子的脖颈处赫然缠绕着三圈银丝。
青年染血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温热掌心贴着冰凉指尖,"别回头。"殷尘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拽着沈灵冲向鬼火最盛处,"数到七就闭气!"
第一簇鬼火擦过沈灵鬓角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