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外滩建筑群切割成深浅不一的剪影，祁梦蝶攥着染血的圣经残页，指尖划过倒刺十字凸起的纹路。

周云帆的怀表仍在持续震颤，金属蜂鸣声与远处江轮的汽笛相互撕扯，仿佛某种古老密码的变调。

"林教授在江边仓库留下三组坐标。"祁梦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记忆宫殿里褪皮的衔尾蛇正将珐琅碎片衔入江水，"但最后那个斐波那契螺旋的收束点......"

话未说完，陈副官突然拽着两人闪进街角。

三个黑衣男人从金城银行侧门鱼贯而出，为首者袖口隐约露出孔雀翎纹身，手中皮箱锁扣与孙秘书坤包上的款式如出一辙。

林教授破译的摩尔斯电码突然在祁梦蝶颅内炸响，那些缺失的珐琅碎片竟在黑衣人皮鞋后跟的反光里闪烁。

"跟三号目标。"周云帆将银质怀表贴在祁梦蝶掌心，表盘温度灼得她指尖发颤。

当第三个黑衣人经过时，怀表玻璃突然凝结水雾，秒针在倒影中分裂成两枚逆时针转动的指针。

暮色渐浓的霞飞路上，梧桐叶沙沙作响。

祁梦蝶数着青砖路第七块凹陷处突然转向，绣花鞋跟卡进排水渠铁栅的瞬间，正巧瞥见黑衣人皮箱夹缝里飘落的半片孔雀翎。

记忆宫殿轰然震颤，十三处空白中某块珐琅突然拼合——那是她三日前在总务处瞥见的文件签收单骑缝章。

"他们在制造赝品印章！"祁梦蝶拽住周云帆的西装下摆，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旗袍立领，"礼拜堂彩色玻璃的珐琅配方，和总务处失窃的印泥成分......"

周云帆突然揽住她的腰身旋进弄堂阴影，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别出声。"他染着硝烟味的指腹按在她唇上，二十米外传来坤包锁扣碰撞的清脆声响。

孙秘书踩着三寸高跟鞋从霞飞公寓转出，后颈新别的孔雀翎胸针在暮光中泛着诡谲虹彩。

陈副官的水银子弹在枪膛轻轻转动，月光掠过弹头时，祁梦蝶突然看清那些虹彩竟是细密的数字编码。

记忆宫殿的衔尾蛇猛然昂首，将圣经残页上的倒刺十字与弹壳镌刻的经纬度重叠——黄浦江第三码头废弃仓库的轮廓在脑海中渐次清晰。

"孙秘书的胸针在反射仓库气窗。"祁梦蝶忍着颅内的刺痛抓住周云帆的怀表链，"那些珐琅碎片需要月光折射才能显影，今晚满月......"

江风卷着咸腥水汽扑进弄堂，周云帆突然解开西装外套将她裹住。

带着体温的羊毛呢料裹住她颤抖的肩头时，男人喉结滚动着擦过她发顶："做得很好。"他掌心残留着显影液的苦杏仁味，却在她后颈落下羽毛般的触碰。

二十三点整，海关钟声惊起夜枭。

祁梦蝶数着记忆宫殿新拼合的四块珐琅，突然拽住正要行动的陈副官："等等！

仓库气窗的栅栏间距不对。"她沾着口红在掌心画出等比例缩略图，"真正的坐标应该偏移十五度，在涨潮水位线......"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传来闷响。

月光下的第三码头腾起橘色火光，将仓库轮廓映照得如同竖立的棺材。

周云帆的怀表玻璃砰然炸裂，两枚逆时针转动的秒针突然指向祁梦蝶旗袍盘扣——那里不知何时沾着半片孔雀翎，边缘还粘着未干的显影液。

"是调虎离山。"周云帆用袖口擦去她额角冷汗，眸光比水银子弹更冷，"但狐狸尾巴终究藏不住。"他摘下怀表齿轮按进她掌心，金属部件突然自动拼合成微型罗盘，指针正疯狂震颤着指向火光冲天的反方向。

祁梦蝶在剧痛中咬破舌尖，记忆宫殿的十三处空白突然同时显现军舰舷号。

当江风送来燃烧的纸张残片时，她看清某片灰烬上印着半枚倒刺十字——与圣经残页的缺口严丝合缝。

"跟我来。"她攥紧齿轮罗盘冲进浓雾，周云帆的体温始终笼罩在她身后半尺。

陈副官的水银子弹已推上膛，月光在弹头表面折射出孔雀开屏般的密码阵列，而十里外的黄浦江面，某艘货轮正拉响变调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