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咖啡馆后巷的霉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祁梦蝶攥着密函的指节发白。
老陈捂着渗血的右臂斜倚在砖墙上,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他眼角的刀疤:"樱丸号甲板有暗舱,明早六点卸货。"
林羽摘下鸭舌帽甩了甩雨水,金属义指敲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敌特在法租界安插了三十七个暗哨。"他展开的租界地图上,红墨水标注的包围圈正朝着霞飞路收拢。
阁楼的老式座钟突然敲响第三声,周云帆将窗帘拉紧三寸。
他易容成账房先生的面具边缘已经泛起青灰,这是身体透支的前兆。
祁梦蝶望着他脖颈渗出的冷汗,突然将浸过薄荷油的帕子按在他太阳穴:"还能撑多久?"
"足够破译。"周云帆用钢笔尾端挑起密函,殷红的樱花纹在煤油灯下渗出诡异磷光。
老陈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沫里混着半片樱花花瓣,祁梦蝶瞳孔骤缩——这和在闸北牺牲同志口中发现的残瓣纹路完全吻合。
"是经纬度。"她抓起铅笔在报纸空白处疾书,笔尖突然折断在某个加密符号上。
三个月前在敌营档案室闻到的松烟墨味道突然刺入记忆,那些被她强行记在脑中的乱码开始自动重组。
林羽的义指咔嗒弹开夹层,露出微型放大镜:"这是日本海军密电码变体。"镜片下,樱花脉络里藏着细如发丝的俄文字母,老陈沾血的指尖点在某个重叠处:"看这里,列宁格勒密码学院的交叉加密法..."
窗外传来黄包车急刹的声响,五长三短的喇叭声让所有人呼吸停滞。
周云帆瞬间吹灭油灯,黑暗中祁梦蝶的后背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薄荷混合着血腥气的吐息扫过她耳垂:"别怕。"
阁楼地板突然传来三轻两重的敲击,林羽摸黑掀开暗格。
戴圆框眼镜的报童递上沾着油墨的《申报》,社会版角落的寻人启事用荧光药水写着:子时三刻,樱花落。
"是调虎离山。"周云帆撕开报纸夹层,半张残缺的船票飘落。
祁梦蝶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她将密函残片对着月光展开,那些逐渐消退的血渍在玻璃窗投影下,竟与船票齿孔形成完整的莫尔斯码。
老陈的怀表链突然发出蜂鸣,他划亮火柴烧掉地图:"三分钟。"林羽已经将解码机零件铺满地板,金属齿轮咬合声混着窗外渐近的警笛,祁梦蝶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
记忆宫殿里成千上万的密码本在翻飞,她抓住周云帆的袖口借力:"第七版《源氏物语》,第三章第四行..."
周云帆立即扯开衬衣内衬,藏青封皮的日文古籍落在木桌上发出闷响。
祁梦蝶的手指在铅字间飞速滑动,额角冷汗滴落在某个被圈注的"桜"字上。
林羽突然用义指夹起船票:"吃水线!
樱丸号的载重刻度!"
老陈咳出的血滴在密函瞬间,那些樱花纹突然开始游动。
祁梦蝶抓起钢笔蘸血描画,笔尖突然被周云帆握住:"我来。"他掌心包裹住她颤抖的手指,在血纹交汇处勾勒出上海港坐标图。
"不对..."祁梦蝶盯着某个扭曲的经度值,"闸北火场的余烬..."她突然夺过周云帆的匕首划破指尖,新鲜血液滴在逐渐凝固的旧血渍上,两组完全相反的密码层在虹膜倒影中重叠。
林羽的义指突然迸出火花,解码机齿轮卡在最后一位密码。
老陈的怀表蜂鸣转为尖啸,周云帆面具下的皮肤已经泛起死灰。
祁梦蝶抓起咖啡泼在密函上,褐色的液体沿着血纹渗出一串俄文字母。
"是双层显影!"她撕开旗袍衬里,取出在敌营偷藏的显影药粉。
周云帆突然按住她手腕,易容面具在剧烈喘息中裂开细纹:"当心反破译..."
暗巷传来玻璃瓶爆裂的脆响,数十只野猫同时发出凄厉嚎叫。
林羽掀开地板暗格:"走水道!"老陈却转身推开西窗,他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窗框:"给我两分钟。"
祁梦蝶的睫毛沾着显影剂白雾,视网膜上浮动的地图正与周云帆手绘的坐标重合。
当最后一个密码符在药液里浮现时,周云帆突然将她拦腰抱起,纵身跃入泛着腐臭的下水道。
冰冷污水漫过腰际的瞬间,她看见老陈点燃了绑满雷管的腰带。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石板路,纷扬的樱花花瓣混着火星落在污水中。
祁梦蝶在颠簸中紧贴着周云帆的心跳,他面具碎片扎进锁骨的血顺着衣领滴在她唇边。
当林羽撬开第七个排水阀时,黄浦江的腥风卷着樱丸号的汽笛声扑面而来。
"记住这个频率。"周云帆咬开钢笔尾端,将微型胶卷塞进她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