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危险的念头在神经末梢噼啪作响,就像三周前她破译出父亲藏在《牡丹亭》唱本里的密电时,那种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当周云帆的脚步声再次回荡在走廊时,祁梦蝶迅速将颤抖的右手藏进被褥。
纱布下的伤口正在发烫,这种灼烧感与破译密电时的头痛如出一辙——仿佛有无数钢珠在大脑沟回里碰撞,每一次震荡都在提醒她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月光在密码本上割出锯齿状的阴影,祁梦蝶的指尖擦过第七页的咖啡渍。
这个带着苦杏仁味的污渍本该是情报传递失败的标记,此刻却在她的太阳穴里烧出螺旋状纹路。
"三号档案室平面图,三十秒。"周云帆的钢笔尖戳在铜版纸上,油墨突然洇开成狰狞的蜘蛛形状。
祁梦蝶闭上眼睛,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粘稠。
医务室药柜的褐色玻璃瓶在记忆里旋转着裂开,每个碎片都映着枪械库的通风管道走向。
当她重新睁眼时,那些蜘蛛腿似的钢梁结构正在视网膜上疯狂增殖。
"西北角通风口直径27厘米。"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东南配电箱第三枚螺丝有新鲜划痕。"
赵教官的怀表链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周云帆突然将整本档案拍在桌面,泛黄的纸页间惊起灰尘组成的飞蛾群:"说说看第七个保险柜的密码轮磨损情况。"
剧痛在此时顺着枕骨攀上来。
祁梦蝶感觉有钢锥正在凿穿天灵盖,那些嵌在大脑沟回里的建筑图纸突然扭曲成父亲笔记本上的血手印。
她扶住桌角的左手青筋暴起,指甲缝里渗出前日沙坑训练残留的褐色血痂。
"第二枚齿轮...左侧有...五道擦痕..."破碎的字句混着冷汗砸在桌面上,她看到周云帆的喉结在领口阴影里滑动了一下——那个弧度与三天前在医务室看到的颈部肤色断层完美重合。
铜哨声骤然响起时,祁梦蝶正用犬齿撕扯口腔内侧的软肉。
血腥味炸开的瞬间,疼痛化作电流刺穿混沌的思维。
当她说出"密码轮第三圈数字3的凹槽残留枪油"时,周云帆突然用钢笔划破了档案袋的封口线。
"精确到0.1毫米的观察力?"他的冷笑声像毒蛇钻进耳道,"明天现场验证时,希望你不是在用父亲的密码学笔记作弊。"
训练室的白炽灯管在祁梦蝶眼中爆裂成无数光斑。
她攥紧袖口的月牙形破损——那是穿越铁丝网时留下的勋章——突然看清周云帆右手指甲的异常光泽。
某种介于人皮与乳胶之间的微妙反光,正随着他敲击桌面的节奏忽明忽暗。
头痛达到顶峰时,世界反而变得异常清晰。
祁梦蝶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突然都变成了标着序号的微粒。
她注意到周云帆后颈发际线处有三颗呈等边三角形排列的毛孔,这个发现让胃部翻涌起混合着兴奋的灼痛。
"报告教官。"她挺直脊背时,颈椎发出错位的脆响,"请求复查昨日的体能训练录像带。"
周云帆整理档案的手势出现了0.3秒的停滞。
这个瞬间足够祁梦蝶捕捉到他袖口银纽扣的异常磨损——本该光滑的金属表面布满了只有长期接触硝化甘油才会形成的氧化斑。
夜色如墨汁般浸透训练基地时,祁梦蝶正躺在硬板床上用指甲刻划墙皮。
石灰粉末簌簌落下的轨迹,在她脑海中自动生成周云帆今日所有的微表情数据。
当走廊传来六轻一重的脚步声时,她突然想起父亲遇害前夜,那本《声韵学通解》里用摩尔斯电码标注的批注。
月光将窗棂的影子烙在她的眼睑内侧,逐渐幻化成情报室档案柜的排列组合。
在头痛化作潮水退去的间隙,祁梦蝶的嘴角突然扬起锋利的弧度——她已经把周云帆转身时中山装后摆的摆动频率,与三天前医务室外的电报机声波图进行了十七种关联性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