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漫长的等待(2 / 2)铁路职工首页

最后,记录人员顿了顿,加重语气问道:“家庭情况,详细说。”被询问者的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对家人的担忧,有对分离的痛苦,他们开始讲述家中有几口人、亲人的名字和职业,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而记录人员只是冷漠地记录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痛苦与悲伤都与他们无关 。

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空地上,一场冷酷无情的“筛选”正在进行。记录人员完成初步信息登记后,真正残酷的分类环节正式拉开帷幕。

那些手持长刀与短棍的人,如同驱赶牲畜一般,将这些刚刚经历磨难的人肆意驱赶到不同的区域。

首先被区分出来的,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只要有人稍微提及自己会些技术,如电工、焊工、木工等,便会被粗暴地拉扯到左侧的区域。这一侧,虽然看似是“优待”,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恐惧。他们心里清楚,所谓的技术,不过是成为他人赚钱工具的资本,未来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永无止境的高强度劳作,被榨干每一滴价值。

紧接着,漂亮的女子被单独挑出,推向右边的区域。她们面容姣好,却因这“优势”陷入了更可怕的深渊。这些女子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她们紧紧裹着身上那单薄的长袍,瑟瑟发抖。等待她们的,极有可能是被贩卖到黑暗的角落,成为满足他人私欲的玩物,一生的幸福与自由被无情剥夺。

而那些在运输过程中不幸落下伤残的人,以及普普通通的学生,命运则更加悲惨。他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集中驱赶着,向着未知的方向走去。这些伤残者,身体的伤痛还未愈合,心灵又遭受着巨大的创伤,只能一瘸一拐地在胁迫下前行;学生们满脸稚嫩,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绝望,他们曾经怀揣着梦想,如今却即将被推向无尽的黑暗。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被带到隐秘的场所,成为器官交易链条中的“培养皿”,在毫无尊严的痛苦中,身体的各个器官被一点点摘除,生命如风中残烛般熄灭;要么就是被残忍地斩断四肢,沦为街头行乞的可怜人,余生只能在黑暗与痛苦中度过,成为他人眼中赚取同情与钱财的工具,任由命运无情践踏 。

昏暗的灯光在呼啸的夜风中摇曳闪烁,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给这片充满绝望与恐惧的空地更添了几分阴森。杨甜身处其中,周围嘈杂的呼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牙齿也在咯咯作响,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

此时,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操着浓重的福建口音,手持纸笔,恶狠狠地走到杨甜面前。他将手中的笔随意地在纸上敲打着,大声问道:“有啥特长?”杨甜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浑身一颤,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我……我是搬运工。”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又紧接着追问:“会开大型机械不?”

杨甜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快速说道:“叉车和龙门吊我都会,操作得很熟练!”男人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上下打量了杨甜一番,随后猛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去那边,懂技术的工人那堆儿!”

还没等杨甜反应过来,就有两个手持短棍的人走上前来,粗鲁地推搡着她,将她往左侧的区域赶去。杨甜一边踉跄地走着,一边回头张望着这片混乱的空地,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与迷茫。她知道,被分到这个区域,或许只是暂时摆脱了更可怕的命运,但未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她不敢细想 。

陈峰正坐在空地中央的大老板桌后,神色冷峻地审视着这场残酷的“筛选”。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懒散的坐姿瞬间变得笔直,整个人像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朝着那个身影迈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疑惑与探究。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那是工人堆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女孩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长袍更衬得她弱小无助。

走到跟前,陈峰的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片刻,他微微一怔,女孩的面容清秀,五官精致,透着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美。然而,她的身形却不够出彩,还有些微微驼背,这让她原本的气质大打折扣,整个人显得有些畏缩。

陈峰盯着女孩,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地翻找着过往的记忆。他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见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记忆的片段始终模糊不清。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思索了半天,各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或许只是与自己认识的某个人有着相似的神态或动作吧,陈峰这样想着,心中的疑惑渐渐消散。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杂乱的思绪都甩出去,随后挥了挥手,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掌控着这片充斥着黑暗与罪恶的空地 。

当陈峰突然朝自己走来时,杨甜只感觉心脏猛地悬到了嗓子眼,每一下跳动都震得胸腔发疼。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惊恐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步步靠近的陈峰,脑海中疯狂思索着自己究竟为何会引起这个人的注意,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虽然从未与陈峰有过直接交集,可却对他有着深刻的印象。那是一次在货场,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堆满货物的场地上,工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满心期待着每月一次的奖金发放。大老板刘胜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他身旁的陈峰,更是让杨甜一眼就注意到了。

陈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身上是一身剪裁极为精致的商务男装,笔挺的西装衬出他修长的身形,每一个褶皱、每一处缝线都透露着不凡的品质。他走路时昂首挺胸,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从容,那股独特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彼时的杨甜,正和其他工人一起,在一旁默默观望着。她手中还握着干活的工具,满手的油污和灰尘,与陈峰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就在那一刻,杨甜的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阵涟漪,她偷偷地打量着陈峰,脑海中竟异想天开地想着:要是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此刻,面对突然靠近的陈峰,曾经那美好的幻想瞬间被现实的恐惧所替代。她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陈峰,心中不断祈祷着这场莫名的相遇能快点结束 。

杨甜被分到的工作地点,位于园区外面紧邻的码头。这里海风呼啸,海浪不断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艘艘货船在海面上摇曳,船上满载着刚刚捕捞上来的海产品,腥咸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她的工作是装卸和分拣这些海产品,从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到夜幕深沉,她都在忙碌。和她一起工作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大姐,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说话嗓门很大,但为人却十分热心。

“妮儿,你可得记住了,一定要乖,手脚麻利点,干活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大姐拉着杨甜的手,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担忧,“千万不能远离这个码头,你别看这码头看着挺大,可出了码头范围,到处都是园区雇佣的村民守着。他们一个个都听大老板的话,可厉害着呢!”

大姐顿了顿,望向远方的海面,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大老板说了,只要咱天天在这儿好好工作,一年到头,每个人能分50万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这笔钱,咱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妮儿,你可得珍惜这个机会,千万别想着逃走。”

说到这儿,大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紧紧握着杨甜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要是有人想跑,被抓住了,那可就惨了。那些人会把你带到海里,直接喂鱼,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你想想,你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的日子没过呢,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杨甜听着大姐的话,心里一阵发寒,她望向四周,那些忙碌的身影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双双监视的眼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暗暗发誓一定要小心行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

海风裹挟着浓烈的海腥味,肆意地在码头上横冲直撞。一艘艘货船稳稳停靠在岸边,船身上沾满了斑驳的水渍,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湿漉漉的光。船上配备着大型吊车,粗壮的钢索垂落而下,吊钩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繁重工作的压力。而在宽阔的货码头上,叉车一辆挨着一辆,橘红色的车身在一片忙碌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们随时待命,准备将货物搬运至指定位置。

这吊车和叉车的操作,正缺熟练的技术工人,而杨甜恰恰有着相关经验,自然就被安排承担起这些关键工作。她在完成海产品的分拣后,便马不停蹄地投身到货物装卸工作中。每一次操控吊车,都需全神贯注,精准地将一筐筐海产品吊运到货船上,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货物受损或人员受伤。叉车操作同样不轻松,她驾驶着叉车在狭窄的通道中来回穿梭,小心翼翼地叉起成吨的货物,再稳稳地将它们卸载到指定区域。

这样的工作强度,实则十分辛苦。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手臂因为频繁操作控制杆而酸痛不已,眼睛也因长时间紧盯货物而酸涩难忍。不过,相较于之前在货场没日没夜的忙碌,这里却有着相对充裕的休息时间。

在这里,工人们实行的是干12小时休24小时的三班倒制度。一轮工作结束后,杨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虽然身体极度疲惫,但内心却因这相对规律的休息安排而稍感慰藉。她知道,在这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的地方,休息时间是难得的喘息机会,她必须好好利用,为下一轮的工作储备精力 。

海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着,带着咸湿的气息,弥漫在码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忙碌又压抑的工作间隙,杨甜和另外两个刚分来干活的小伙子被安排在一处临时休息点短暂歇脚。

这两个小伙子,一个身形略显单薄,脸上带着几分青涩与稚嫩,另一个则稍显壮实,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安分的劲儿。他们凑在一起,脑袋几乎贴到了一块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窃窃私语着。

“我实在受不了了,天天干这么重的活儿,还被他们像犯人一样盯着,我想逃!”稍显壮实的那个小伙子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急切与不甘。

“我也想走,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单薄的小伙子附和道,声音虽然小,但透着坚定。

说完,两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喝水的杨甜。壮实的小伙子挪了挪身子,凑近杨甜,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杨甜,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多一个人,路上也能互相照应。”

杨甜听到这话,手中的水杯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后,才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敢不敢,你们逃走就好了,我真的不敢。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告发你们的。”

“你怕什么呀?留在这儿也是受苦,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壮实的小伙子有些着急,试图劝说杨甜。

“我……我怕被抓住,他们说要是逃走被抓到,会被喂鱼的。”杨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想到那些人威胁的话语和凶狠的眼神,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不再勉强。他们又低下头,继续小声谋划着逃跑的计划,而杨甜则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既羡慕他们的勇气,又害怕自己一旦参与,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忙碌了整整12个小时后,杨甜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她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走到码头的角落,疲惫地瘫坐在一堆废弃的木箱上。海风依旧凛冽,吹在她满是汗水和海产品腥味的脸上,却激不起她一丝情绪的波澜。

她抬起头,望着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忍不住自嘲道:“瞧瞧我这命,在哪里都是干活。以前在货场,累死累活为老板赚钱,本以为生活再差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被绑架到这儿,依旧还是给人家当牛马。”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回荡,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悲凉。“这辈子可真是……”说到这儿,她顿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现,那些没日没夜的劳作,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如今又陷入这可怕的境地,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一股脑涌上心头。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苦难里,没有一点希望吗?”她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污渍的工作服上,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她这渺小又无助的命运,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激不起一丝水花。

忙碌了一天的杨甜,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码头上踱步。不经意间,她抬眼望向码头的另一面,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木头笼子,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突兀。笼子里似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隐隐约约地晃动着。

杨甜满心疑惑,下意识地想要走近瞧个究竟。就在她刚迈出几步时,眼尖的大姐头一下子发现了她的举动,神色骤变,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杨甜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杨甜生疼。

“可别看了!”大姐头的声音急促又紧张,压低了音量,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小孩,被隔壁村的村民抓到了,送回来了。老板说要给他俩反省反省,就把他们装进这两个笼子里,然后打算先泡三天海水!”

杨甜闻言,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小伙子充满朝气的面庞,他们才刚计划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回来。“怎么会这样……他们才……”杨甜的声音颤抖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唉,这就是下场。”大姐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与无奈,“老板心狠手辣,这就是给所有人的警告,让大家都不敢再动逃跑的念头。你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乖乖干活,不然下一个被关进去的,说不定就是你。”

杨甜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再次望向那两个笼子,心中涌起一阵寒意。海风依旧呼啸着,可此刻在她听来,却像是那两个小伙子痛苦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