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龙知道王韦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今晚招他独自到来私嘱,是将参加省大赛的名额他。
说实话,刘文龙是深知王韦一对于古诗词无比的刻苦学习,平日,对他又是尊敬有加。
从个人感情上,刘文龙极其不愿意将这个谜底揭穿,这会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但是,刘文龙更加明白,自己作为一校之长,要独具慧眼,挑选英才,这事关一中的大事与声誉,并非私人感情可以替代的。
刘文龙小声道:“你还是起来,我慢慢地与你谈吧。”
王韦一双手支撑着地面,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刘文龙示意王韦一在他的左边坐了下来,缓声地问:“王韦一,文化长廊墙壁上的那首诗是你写的吗?”
“这……这……”王韦一不可置否,谦谦地说,“学生愚钝,请校长钦加点化。”
刘文龙手捋头发:“你这诗文采飞扬,比喻贴切。如果是以前去京城应试,定可才压千人,昂首挺胸进入前三甲,即使是在金銮殿对着圣上面试,也是无懈可击。”
王韦一听到刘文龙的夸赞,心中的大石蓦地放了下来,代之一阵惊喜:“多谢刘校的褒奖。”
刘文龙继续说:“这诗的内涵颇深,一滴水珠可见阳光,这诗反映出你对古诗文的领悟已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境界。”
王韦一仍然是那么的谦虚:“余老师和刘校都是教导我们要刻苦学习嘛。”
刘文龙将眼镜摘下来,拖长了声调:“但是——”
王韦一的心一阵的紧抽:“但是什么呢?”
刘文龙一言中的:“你的诗尚未从诗的本质上洞悉诗意。”
王韦一头脑轰鸣,耳畔呜呜作响,冷汗又蓦然涌出:“学生愚迷,谨望刘校开示。”
刘文龙正色地:“你这种?经常勤苦读,方解其中意’的学习方法,只不过是因袭前人的‘渐悟’,毫无创新之意,只到达一个小山峰,却远远未能达到诗的至高无上巅峰。加上,你写好诗后曾先后到过我卧室外十多次,是吗?”
王韦一的脸颊红了起来:“是。”
刘文龙略带责问:“你既然已写出了诗,诉出了心声,为什么不敢马上呈与我呢?”
王韦一惶恐地:“我恐此诗写得有失。就……”
“就留有进退,以备左右回旋,是吗?”刘文龙的老眼似箭般指着他。
王韦一的目光与刘文龙相碰,又惶然地闪开了,嗫嚅着:“是……是……”
刘文龙直言点穿:“这表明你心性未明,并无自信,又不敢直言感觉,直表本心。这种取巧试探的做法,实际上是患得患失、优柔寡断,未明心性,离达至诗境中的忘我臻境尚有遥远之路哩。”
“我……”王韦一的脸颊一阵红来一阵青,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刘文龙严肃地:“我问你,你对古诗文中的‘意’、‘象’有何见解?”
王韦一庄严地回答:”意象是古诗文艺术的精灵,是寄托诗人的情感或思想的物象。”
刘文龙探询地问:“倘若由你参加省大赛,你会怎么做?”
王韦一一本正经地:”倘若由我参加省大赛,定然要在参赛前加倍刻苦学习古诗词,勤修苦练。在苦练中寻找渐悟的契机,由外进内,由浅人深,捧个奖杯回来!”
刘文龙追问:”你说该如何作苦练修习,寻找渐悟的契机呢?”
王韦一依循王军传授的儒家传统教学法作答:“就是要明解趣入诗境方便,‘远离愦闹,住闲静处,调身调息,跏趺宴默,舌柱上腭,心注一境’,才能达到息妄修心,这是通往渐悟、启发智慧之路。”
刘文龙摇了摇头,坦言指出:“你如今习诗所至的地步尚未认识诗的本质,仍是隔岸观火,未得精髓。或以浅俗的言语来作譬喻,是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博大精深的古诗文,必须得当下认识自己的悟性,看到自己的天赋。在任何时候,于每一个意念中都能认识到这一点。万种法则是相通无碍的,一样真了,则样样都真。万种境界,都相同如一。相同如一的本质,就是真实的。如果有这样的认识,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诗道。”
王韦一以颤抖的声音问:“祈盼校长点化,如何才能进得门来呢?”
刘文龙叹了口气,道:“世间事读诗易,参诗难;参透诗的意境,见精髓难呀!须知,修诗的至高境地靠的是自己的悟性,而并非可以靠人作点化。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想一两天,想到了新的诗再呈来给我看看吧。如果你新作的诗能够真正认识诗的本意,我就考虑推荐你。”
“哦。”王韦一点头应诺时,已是伤绷五内,骨架将散,眼眶里泪光莹莹。
王韦一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支撑起双脚,当走出刘文龙卧室后,双脚已无法继续再支持了,只好用手抚摸着文化长廊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着,朝高三1班男生宿舍而去。
刘文龙站在卧室的门槛望去,心如刀剜,唯有长叹一声,百般无奈地摇摆着脑袋。
不知走了多久,王韦一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自己床位的。
这一晚,王韦一的心头滴血,思潮乱涌,躺在床上的竹席,犹如躺在烧红的铁板之上。
“那诗不行,那就再作一首出来吧。横竖有两三天的时间。”
一连三天,王韦一绞尽脑汁,人也消瘦了许多,但他无法将新的诗想出来。
这点说来并不奇怪,皆因文化长廊上所作的诗已是他心迹的升华与悟性的至高表达了。